那位兄台给我一篇小思的散文?

急用!!!
2024-11-17 18:2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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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思简介:小思,原名卢玮銮,另有笔名明川。原籍广东番禺,一九三九年香港出生,一九六四年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毕业,翌年进入罗富国师范学院进修,获教育文凭。七三年赴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当研究员。八一年,以论文《中国作家在香港的文艺活动》获香港大学硕士学位。她以笔名“小思”出版了散文集《路上谈》、《承教小记》、《日影行》、《不迁》、《彤云笺》、《香港文学散文》等。

竹 谈

“小斋洒洒颇宜贫,清有竹,静无尘。”
闷热的夜里,读着竹的诗词,不禁又想起了京都嵯峨野。看竹,自然想起嵯峨野。
那边的竹林,有一个叫筛月林,全是纤弱纤篁,没试过夜访看它如何筛月,只觉植在寺院里,还嫌可惜,潇湘馆伴着冷雨敲窗,倒十分配衬。
天龙寺再过去一点,那参天的竹薮,是常去的地方。里面总有烟雾如萝带,清澈空气透着阵阵竹香,仿佛跟外边世界毫不相干地存在;几声鸟鸣响得就似发自耳畔。偶尔抬头,有一丝一丝阳光,经竹叶筛过才下来,闪亮着神秘如月的光芒,我常眯着眼,看这像夜空的奇象。有时,来一阵好风,萧萧索索,使人步步想到:衣袂飘然,持酒狂歌的七贤。
当然,我一定说到直指庵。
那藏在竹林中,洒洒小斋,有如隐者。小小木庵里,住了一个老尼姑和两只猫。向庭院一边的台阶上,铺着红毡。客来,可盘腿静坐,看雨后初晴下的苔痕白沙。几块钱,要来一盏茶,有人浸入禅思冥想中里。我总爱倾听完全寂静时,耳朵里响着的无声之声;也看老尼姑低头兀自拿着毛笔和了墨,在卷轴上正写些什么。更多时候,会全心看住那只纯白的猫,低眉闭目,似佛,在红毯上睡去。它真像佛,或该说似马致远。当它醒时,我看过它的眼——了解猫,应看眼,完全一派“物来不乱”的神态。对于这只猫,简单不敢动念去摸一摸它,甚至不敢当它是猫。想想:竹林丛中,红毡之上,它不吃人间烟火。
爱竹,绝不是为了什么清俗——反正,我同时也爱分花拂柳的艳媚。而是,竹薮里真有一股幽深,叫人从淡中,洗涤了许多杂念。
六月天,能到竹林里,然后,清凉得一心如洗回来,是此刻想做的事。
1977年6月14日

怀 旧

怀旧,不该是一股潮流!
怀旧之情,永远藏在我们生命里!
多少过去了的人、事、物,无论好的坏的,对的错的,美的丑的,都是人的生活的一部分,跟我们乐过忧过。
不是时刻缠在回忆里,但偶尔,在某一瞬间,会无由地泛起几乎在记忆中湮没了的一个名字、一节情景、一种滋味、一段对话,或者一件完全无关重要的旧事。清晰得如在目前,可是再仔细追查下去,它们又会变得朦朦胧胧,仿佛像梦的碎片,叫人无法捕捉得住。
在匆匆的步伐中,只有回顾,才看得清楚自己走过多少路,留下多少笑和泪。
现在,怀旧潮来,但愿它带着“不忘故旧”的温厚感情,回看我们今天铺路的昔日一切。又或者,不必计较什么成败得失,不把事情看得那么严肃,只在匆忙的今天生活中,稍作温馨的回望。

思 索

工作极度繁忙的五月过去后,我把积存下来的报纸杂志逐一看完,发现一口气要消化许多大问题小问题实在不容易,但毕竟那些都是必须思索的问题——尽管思索也未必找到答案,尽管有人摇首慨叹:社会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一小摄人的力量和心愿没有什么作为,我们只好无可奈何地活一天过一天。
人能从不同角度思索问题,又能自己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更可跟不同意见的人论辩,目的不在妖言惑众,而在寻求对人类有好处的结论,这样的社会,到底还有它的优点,这样的群体,还是有希望的。但思索和论辩的过程中,有一些原则是必须遵守,否则,既得不到圆满结果,也看不出问题的症结,甚至很易流于意气之争。
激动的情绪最有碍于思索,而且往往会把问题局限或停滞在某一点上,这样便无法追根寻源,来来去去在中间层面转。
不够客观和冷静,就看不见人家的优点,更看不到自己的缺点,争论下去,只有各走极端。最后,最不幸的就是演变成了私人恩怨。
普通人的私人恩怨,顶多连累两人的一生一世,但遇上有权有位或具有无形影响力的人,就会连累许多无辜的人。
原来的问题没有解决,却又横生了枝节,有时甚至枝节惹来的麻烦重重叠叠把原来的问题遮盖了。到头来,竟忘了原本要寻求的答案。这样的论争,对甚么人都没有益处。
我很怕论争,因为怕自己不够冷静,更怕遇上诡辩或根本不守原则的对手,但我愿意思索,希望从思索中,能把问题看得更清楚。
可惜,现在是一个热烈论辩的时代,有人告诉我:默默思索,已经不合时宜。这也是个值得我思索的问题。

短调两章



读着古老的中国神话……
盘古在一个大鸡蛋里孕育了一万八千年。当他突然睡醒了,只见四周黑漆一片,不禁闷得心慌,便抡起大斧,朝着混沌砍去,哗喇!混沌初开。轻清的冉冉上升,变成了天,重浊的沉沉下降,变成了地。于是,乾坤始奠。
这一斧,使光明初露,让天地开始新的生命,并不简单啊!力量和勇气,孕育了一万八千年。要说这不过是个神话,倒不如说是壮伟、坚忍的开天辟地、人类历史故事。
在博物馆里,看到原始人类用过的石球、古斧、石铲,就不禁想:人类从无到有,是多么的艰辛;而当第一个人懂得利用石器作工具,解决了一些生活难题时,那是多么重要的时刻!这个圆滑石球、锋利石斧,扁平石铲,背面可能含着始制人的许多血和泪——为了磨制石器,他也许已损破十指,但人类,从此有了工具。
从茹毛饮血,到首次领略火的无穷妙用,相信这开始也不容易,一定有人受惊,有人牺牲。但从此,人类便世世代代有了火。
始!真是一项壮伟,而需要勇敢和坚忍的行动。



每次,看见这个字,就会想起《流浪者之歌》里的西达塔——那个聪明、渴求知识、毫不满足要探究自我的人。当他一生不断地寻觅理想,经历了苦修,繁华欢乐之后,还是觅不到令自己满足的路向时,竟来到了一条极平凡的河边,跟摆渡人学习最平凡的事;怎样照顾船,如何砍柴造桨……
更重要的是向那条河学习,如何用一颗平静的心去聆听别人的话。终于,他就觅到了最高的境界。
为了追寻理想,西达塔曾跑了许多冤枉路,受过许多苦,到头来,却在最平凡的坟觅得,那就是:认真生活和用爱来对待所有生命。

仲夏小令


我常常渴念,那些晴朗的日子。无一事,阳光肆意洒落在年轻的草树身上。
一双初遇的小蝶偶然停翘于小篱笆,它们一定不知道世间有过“梁视”的故事。
蓝天挥一挥长袂,使燠热下午奕得温柔。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缘由,我遗失了那些日子。

诗人赶一百里路,去看想看的向晚天空。
他想找寻如散落桃花的晚云,他想展开一卷彩云笺,读西风写下的名句。他想饮一勺夕照细酿的流水,他想目送金色鸽子回到天边。他想聆听黄鹂说一个遥远的爱情故事。
可是,他看见——晚云如山,渐渐暮色沉落,天地宛似自梦魇中醒来,怔仲而迷朦。
他慌张得不能自持,忽然想起宋词半阕:“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每逢想起纤夫,我就总不免忧伤。
船不是注定由桨由帆来主宰的么?为什么岸上的人会跟船结下这段缘?
两岸的石子给纤夫的脚磨得圆了,两岸的草给纤夫的汗浸枯了。
两岸的路是一生走过的路,一船重担是一生的功业,可是,谁会记得起纤夫的面貌?
1982年8月31日

翠拂行人首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当年,湖畔有香尘十里,春风把柳陌的碧绿都凝住,映着半湖闲闲春色。
那时,我还年轻,总爱过着雕鞍顾盼,有酒盈尊的疏狂日子,等闲了春的殷勤,柳的依依。
有一天,我向江南告别,只为自信抵得住漠北的苍茫。我对拂首的柳说:“你别挽留,我有出鞘宝剑,自可不与人群。”
蓦地,我从梦中醒来,发现了雨雪霏霏,发现了满头华发,发现了四壁空虚。我已经很累了,甚么都不愿想,只想念曾拂我首的柳丝。

一肩担尽古今愁

丰子恺有一幅画,远处半轮冉冉下沉的太阳,倚在山树之间,一行曲折足迹,近景是个弓背老者,担负着有伞有帽,重甸甸的行囊。
一肩担尽古今愁!是这画的题目。人世间,有人背一肩担尽——担尽古今愁!是何等的气慨,又是何等的悲壮!但又该是多么无奈,因为无论不自觉还是毅然挑起这一担子,必须有齐天的气慨。这一担子一旦承受了,有生之日又难以卸下,怎不悲壮?亘古以来,为了人类的智慧、愚笨,愁便似喷发的火山熔岩,层层堆叠,凝住冷却沉重。担尽?行吗?明明白白知道担不尽的仍无反悔的担起来,我们应体察那种无奈。
也许,在功利尺度下,这是傻瓜才会干的事,但毕竟,就有人干。也许,最初,担子里装的并不那么多,可是,却在日后,一点点加重了,当挑者蓦然回首,原来是一担子古今愁。那时候,已经不容仔肩暂卸,只为人人倚望着,自己也深感担子和生命连成一体,放下来又不知道谁能承受,就必须,如期啊!
默默地肩负下去,直到一天,步履停在一个遥远而寂寞的尽头,在人们纷纷用自己以为得体、了解的议论中,放下担子,(有时,担子的影子还会覆盖在身上。)向遥遥的路告别,让沉重的身体,化成灰尘、成尘。
如今,世界的步伐太急促,快得有点混沌,再没有一个站得稳、挑得动的人物。人慨叹:“英雄的时代消逝了!”我们并不希罕英雄,但却深深忧虑,傻瓜的时代也随着逝去,只有傻瓜,担了古今愁,实实在在走过几步路。
我不写英雄的赞歌,但请接受发自心底的敬礼;那沉默负担的远行者!
1977年1月25日

中庭树老阅人多

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历史的红尘冷雨覆我,我听过渔樵的对话。冯异在我身旁默然独立,只为不贪功禄,于是人叫他作大树将军。陶潜徘徊不去,告别了折腰生活,人叫他田园诗人。有人折我以遗所思,有人借我系住征人瘦马。人忧、人乐,人乐、人忧,全都容在我心。
没有泪,也没有笑,只有守了千年的沉默。年年,我青青若此。
从前,有一个词人,竟怀疑了,就如此说:“树若有情时,哪得会青青如此。”
我依然沉默,非因蔑视,只因——惟其沉默,才容得下更多。

绣帘一点月窥人

一沙可见世界,一花可证天国!
那就千万别小觑窗外一点月。因为,那一点月是月的自己,是月的整体。远在天外,亿万年前,先于人类,它已负荷了圆缺,在宇宙间永恒奔波。
这一点月曾照古人,今回也来窥我。这一点月曾印千万悠悠,古人、湖山都在我思中。也许,我更在古人、湖山思中。
常自觉所见的一点,就真的只是一点,那会迫使自己面临闷局。尝试相信:天地含情,万物化生,皆自一点始,大宇宙便在眼前。

衔泥带得落花归

春来,春尽,本是无比平凡的事,但年年,总惹来无数的兴奋、叹息,只为她曾灿烂得如此动人心弦,又曾零落得一去无迹。
竞夸轻俊的燕子,该是细意营巢,却又带来片片落花,惜春者便另有怀抱了。那边,有人袖手轻喟,为的是“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这儿,有人凄然下泪,是因“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尽管竭力留春,她还得要去!
就只好,留了点点残英,记取许多回忆。也让她洁来洁去,漂流处,莫趁潮汐。

有酒有酒,闲饮东窗

古来圣贤皆寂寞!那只为那情操那襟怀,少人领受得了!在高处,悠悠茫茫,古人足音渐远,应来者未来,那岂只是寒?
遣怀、遣闷、遣闲,有酒有酒!
陶潜低吟:“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刘伶一笑:“枕曲藉槽。无思无虑。其乐陶陶。”
传说鬼为夜哭,只为仓颉造字透露了天地机微。那么,鬼应再哭,因为人造了酒,也透露了人性的机微。醉眼中,定有一片苍茫!
“有酒有酒,闲饮东窗。愿言怀人,舟车靡从。”

门前溪一发,我作五湖看

"一发”是最小境界,“五湖”是广大境界。
能把一发溪水,当五湖般观看,那个“作”的工夫,就不等闲。千万不要以为是“做作”的“作”,也不要残忍解为“自我欺骗”,而是处于狭窄拘促的现实里,心境的恒常广大。
在荒谬的世代,静土何处?五湖何处?谁能天天安躲静土?谁能日日浪游五湖?于是只有“作”了。
心境是自己的,可以狭窄得杀死自己,杀死别人,也可以宽广得容下世界,容下宇宙。是忧是乐,由人自取。市尘蔽眼处,我心里依然有一片青天,喧声封耳地,我心里依然有半帘岑寂。狭如一发之溪,能作五湖看,则对现今世界,当作如是观,当作如是观。

前面好青山,舟人不肯住

好一个聪明快乐的舟子。
好山好水,本该依依才对。他却偏不肯住,还说他聪明?是因他心不旁骛直奔前程吗?是因他快去快回,能多赚几个铜板吗?都不。根据佛家说,世上好的坏的都是虚幻。过眼云烟,看看倒不妨事,否若执着地要住、要占有、要属于,那就是把心托在虚幻上,仿似想站在云端,自然到头来了无着落,痛苦烦恼便由此而生,因此,《金刚经》说:“应无所住生其心。”
从前听说僧人不会在阴凉桑树下住上三晚,为的是怕生了感情,伤了静心,觉得十分不对劲,但自己失落得太多之后,就只能说服了,服了。

细 雪

满窗吵闹的阳光,我却想起《细雪》。
那个没有故事的故事,也许,有它迷人的地方。譬如沉默微带忧郁的窗下少女,侧首凝视神态,仿似竹久梦二画中精灵。譬如嫩红似醉的垂樱,瓣瓣轻然飘落,既动魄又缠绵。譬如西阵锦缎纷阵的和服,一针一剌交织成的眩目华丽,不是衣服,而是少女待嫁的美梦。譬如闪着柔光黑发之下,斜掀衣领之上,如德化窑月白釉般的颈项。譬如烧山似的红叶,投影在游人衣袂,有挥不去的放荡。譬如……但,我想起的却不是这些。
要重述那个故事,是很困难的。也许,里面的确有些情节:弄不清的不是善不是恶的人间矛盾,难于避免的恋情,甚至有人疏忽地以为那是个姊妹争产的恶俗故事,又或者以为不务正业阔少爷和倔强女孩子才是主角,又或者……但,我想起的却不是这些。
在春意迷离又还未暖的季节里,不撑一把伞,不穿风衣,在没遮拦的小径上走,你会明白细雪。细雪,不成丝不成片,却无声地浓浓锁住你。头发没有水滴,衣履不见湿痕。可是,水意已渗得满身满心。从外边回来,别人并不会发现你遇过细雪,也不会迎上一句:“啊!你湿透了!”只有你自己知道,满身有抖不落的水意。拨一拨头发,盈掌是粘缠感觉,你实在惊讶,连呼吸里都有细雪的味道了。在细雪中,中年男人喝完一杯又一杯清酒,对着一个无关痛痒的人说:“她嫁人了!”然后,眼中一滴泪缓缓流在脸庞上。她——那个女孩子,叫作雪子。他好像没有爱过,却原来深深爱着的雪子,永远获得这个男人这一滴泪。窗外细雪如初,雪子并不知道遥远角落里,有一滴如期的泪。这是个淡然而忧伤的故事,我想起了。
1984年5月10日

不 再

假如:时光倒流七十年,假如:时光倒流四五年,假如时光倒流二十四小时,你会再怎样过日子?
是谁想出来的假如?那一定是个存心开人生玩笑的智者。是谁会认真地编造令人安心答案的?那一定是个天真的傻瓜。
一点雨水晶莹悬在垂枝末梢,浑然如与枝端连成一体,难得的是像没牵连,却又如此相依。
你就凝神看住它们罢,多一分钟,那浑圆的水点,会微微变了形。
地面有一种力,毫不显露地力拉它,它支持一阵,弱得你不察觉风的拂过,它似乎挣扎了一下,就猝然掉下来了。从此,它不再在枝头。假如,时光倒流一分钟,你要那水点仍上枝头。但你明白,这是只是假如。
也许,很快就会有另一水点在那枝梢出现,那已经属于另一个故事了。
这叫做“不再”。
一天早上,你从窗楞上看见一只稍作勾留的小鸟。出门时讶然遇到一片久违的阳光。一瓣不知名的落花飘在你的襟上。车厢里,邻座小孩无意地拉一拉你的衣袖,喔喔说了些你不懂的话。
那种心情,那种景况,是独一的。
这叫作“不再”。
朋友相聚,适合的时间,协调的心情,一个毫不重要的话题。一丝体谅的微笑,一次颔首,一瞥默许的眼神,一下轻轻扶持,一回情意相遇的讶异。凡此种种,都不会再重现。
这叫作“不再”。
世间没有倒流这回事,不紧握此时此刻,等一切去后,追寻也是徒然,天地间,一切不再。
1983年3月20日

月上柳梢头

今夕何夕?依旧垂柳,依旧冷月压人。
眼中没有火树银花,并不晓得金吾不禁。只道倚暖了弱柳,拍遍了栏杆。不要问我为何冷落了满城的欢乐,不要怪我垂下头来,辜负了好月的情意殷殷。
心里记取的灯月交辉,印象犹新,就伴我渡过这漫长的等待。柳条啊!别轻拂。好几次,惹得我既惊又喜,满以为有人分花拂柳来了。
黄昏已逝,是该走的时分,因为今夕是今年的今夕,但让我多伫立一回,让我多伫立一回。

在乎的,天长地久

朋友说,你分明跟大众过不去,人家正流行说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你却说什么一生一世,现在哪有一生一世的事?
我说:他们都没有用心看那套电视广告,只用了耳朵去截取两句说话,然后再用一般薄情心态去诠释,于是演变成一种似是而非的“哲理”,来为自己的不能一生一世作解释。
火车站,曾是一个美丽爱情故事的开场,也是一个哀伤爱情的终结。一列火车的来去,时空就在转移了。温馨的许诺——天长地久,并不虚假,刻在一个人心中。哀伤,因为有人不守这许诺,也许出于误会,也许他真的不懂得什么叫天长地久,如果不是这样,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伤情故事了。我们看到那不忘天长地久的人,那曾经拥有的人,惘然遥望,想起一件又一件叫人心碎的往事——往事越温馨,如今想起越苦涩。她在乎的,她在乎那天长地久。说不在乎,是另一种凄然。看她惘然而沧桑的脸上那一滴泪吧!她在乎的,天长地久,哪怕梦也生疏,那一个故事已铸就,擒住她一生一世。
情薄的人,不必说天长地久,就是连曾经拥有也并不在乎。在乎曾经拥有,那拥有过的就会在心中天长地久,只可惜太多人不明白“在心中天长地久”的道理,太多人看不见那一滴泪。两句话,说在口中,信在心中,变成都市人情薄的“真理”。
我不是跟大家唱反调,而是深深相信,人间有情,就是最情薄的人,终会遇上一个人,一件事,他在乎曾经拥有,也在乎天长地久。
1988年8月30日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从前,满腔疏狂,便常笑王粲。要剪要理,也觉只不过是后主多情。偶尔,爱上层楼,就坦然说:“哦,那是年青。”
今夕,风静得像一根系舟的缆,把时间系住。月也无言——能说甚么?在这缺得如钩的夜里。“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月该谢过诗人的怜念。
今夕,夜深得似一口无底的井,把时间困住,月也无言——对谁说呢?在这缺得如钩的夜里。
夜深了,怎还不睡?那只为:
我爱造一个归去的梦,但又怕煞,怕那醒后的无凭!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不见灿烂,没有摇曳, 当我踩着黄昏, 去访那荒凉庭苑, 在刚受火烙的石墙边, 就看到了如此黄花!
读诗念词, 人家说这"瘦"字最具神韵.思索多少遍,我依旧摇头,为的是捕捉不住迢遥的隽茂.看看在阴郁的墙影下,她果然带了微微佝偻,肩负了无比岑寂,却有一面傲风欺霜的颜色.我终恍然:她傲,她瘦!
这个染污的时代,纵得见南山,也不再悠然.东篱寂寞,渊明也许折腰去了.只有她,在那儿瘦了一个秋,又一个秋.
一阵西风,我瞥见你,比黄花更瘦!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人的一生,遇上过多少个一钩新月天如水的夜?
此夜,可能是良朋对酌,说尽傻话痴语。
此夜,可能是海棠结社,行过酒令填了新词。
此夜,可能是结队浪游,让哄笑惊起宿鸟碎了花影。
此夜,可能是狂歌乱舞,换来一身倦意,却是喜悦盈盈。
但,谁会就在当下记取了这聚的欢愉,作日后散的印证?蓦然回首,人散了,才从惘然中迫出一股强烈的追忆,捕捉住几度留痕。
聚、散、聚、散,真折煞人了。
今夕,人散后,夜凉如水,请珍重加衣。

今夜故人来不来 教人立尽梧桐影

来?不来?在那一弹指顷来?在千万劫后才来?还是日换星移了也不来?
如果肯定是不来了,我会痛痛快快一走了之,虽然很苦,但也很痛快。或许,我会哭着哭着,吊那逝去的梧桐影子。偏偏就碰上这“不可预料”。不能走,因为恐怕刚走开,便来。也不能哭,生怕来了,赶不及抹去泪光。更也不能生气,只为没谁说过来或不来。
是谁?是果陀还是撞树的兔子?
“若有所待”!是它描绘了整个人生!

触目横斜千万朵 赏心只有两三枝

乘一阵寒波,侵晓无言,春已彩化了天地.人虽然后知后觉,幸仍赶得及策杖而来.
疏影幽香,只是古人的吟咏.但触目动情,又岂限在这些字句?仰首处,枝头朵朵竟遮住了云淡风轻的日子.别笑痴傻,真有人呆得穿红着绿,妄想与她竞艳,指指点点,也有人说我爱上整座梅林.
爱梅林,可以.爱三两枝,可以.这算是随缘随分.大千世界,满目繁花.有时候,就单只爱上那两三枝--于是,两三枝就是目中心里的整座梅林.
花中有你,你中有花,缘便如此定了。

你觉得哪篇好就要哪篇吧!

回答2:

小思,原名卢玮銮,1939年在香港出生广东省番禺县人,1964年中文大学新亚书院中文系毕业,1965年,罗富国师范学院进修,获教育文凭,1973年赴日本研究中国文学,1978年在香港大学教授中文,1979年任教与中文大学,为中文系讲师,入读新亚四年间, 小思深受唐君毅老师影响,对儒家思想、国家民族文化产生浓厚的兴趣。 从唐老师身上,她学会了坚守原则,待人以爱。而且她明白到只有自我反省才能戒除缺点,继续面对
将来。
唐君毅先生的《人生之体验》曾在小思失意时令她重新振作,确定人生的目标,转入人生道路的另一里程。
正因如此,小思立志做一位老师,承担教育下一代的责任。一直以来,小思教导学生均循循善诱,充分表现出她对「承教」思想的重视。
小思的散文创作始于大学时代,先后出版的作品有:
《路上谈》、
《承教小记》、
《日影行》、
《不迁》、
《三人行》、
《彤云笺》等。

回答3:

而他他

回答4:

竹 谈

“小斋洒洒颇宜贫,清有竹,静无尘。”
闷热的夜里,读着竹的诗词,不禁又想起了京都嵯峨野。看竹,自然想起嵯峨野。
那边的竹林,有一个叫筛月林,全是纤弱纤篁,没试过夜访看它如何筛月,只觉植在寺院里,还嫌可惜,潇湘馆伴着冷雨敲窗,倒十分配衬。
天龙寺再过去一点,那参天的竹薮,是常去的地方。里面总有烟雾如萝带,清澈空气透着阵阵竹香,仿佛跟外边世界毫不相干地存在;几声鸟鸣响得就似发自耳畔。偶尔抬头,有一丝一丝阳光,经竹叶筛过才下来,闪亮着神秘如月的光芒,我常眯着眼,看这像夜空的奇象。有时,来一阵好风,萧萧索索,使人步步想到:衣袂飘然,持酒狂歌的七贤。
当然,我一定说到直指庵。
那藏在竹林中,洒洒小斋,有如隐者。小小木庵里,住了一个老尼姑和两只猫。向庭院一边的台阶上,铺着红毡。客来,可盘腿静坐,看雨后初晴下的苔痕白沙。几块钱,要来一盏茶,有人浸入禅思冥想中里。我总爱倾听完全寂静时,耳朵里响着的无声之声;也看老尼姑低头兀自拿着毛笔和了墨,在卷轴上正写些什么。更多时候,会全心看住那只纯白的猫,低眉闭目,似佛,在红毯上睡去。它真像佛,或该说似马致远。当它醒时,我看过它的眼——了解猫,应看眼,完全一派“物来不乱”的神态。对于这只猫,简单不敢动念去摸一摸它,甚至不敢当它是猫。想想:竹林丛中,红毡之上,它不吃人间烟火。
爱竹,绝不是为了什么清俗——反正,我同时也爱分花拂柳的艳媚。而是,竹薮里真有一股幽深,叫人从淡中,洗涤了许多杂念。
六月天,能到竹林里,然后,清凉得一心如洗回来,是此刻想做的事。
1977年6月14日

回答5:

香港文学月刊卢玮鉴专集 1985,第3期
【一棵开花的树】 (以下均为席慕容的诗歌)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七里香】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了二十年后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出塞曲】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景象
谁说出塞曲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
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像那草原千里闪著金光
像那风沙呼啸过大漠
像那黄河岸 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抉择】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刹那
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凄

那麽 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吧
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
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
然后 再缓缓地老去

【初相遇】

美丽的梦和美丽的诗一样
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常常在最没能料到的时刻里出现

我喜欢那样的梦
在梦里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
心里甚至还能感觉到所有被浪费的时光
竟然都能重回时的狂喜和感激

胸怀中满溢著幸福
只因为你就在我眼前
对我微笑 一如当年
我真喜欢那样的梦

明明知道你已为我跋涉千里
却又觉得芳草鲜美 落英缤纷
好像你我才初初相遇

【雨中的了悟】

如果雨之后还要雨
如果忧伤之后仍是忧伤

请让我从容面对这别离之后的
别离 微笑地继续去寻找
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 你

【青春】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麽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著泪 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信仰】

我相信 爱的本质一如
生命的单纯与温柔
我相信 所有的
光与影的反射和相投

我相信 满树的花朵
只源於冰雪中的一粒种子
我相信 三百篇诗
反复述说著的 也就只是
年少时没能说出的
那一个字

我相信 上苍一切的安排
我也相信 如果你愿与我
一起去追溯
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
我们终於会互相明白

【前缘】

人若真能转世 世间若真有轮回
那麽 我的爱 我们前世曾经是什麽

你 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
我 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

你 若曾是逃学的顽童
我 必是从你袋中掉下的那颗崭新的弹珠
在路旁的草丛中
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

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
我必是殿前的那一柱香
焚烧著 陪伴过你一段静默的时光

因此 今生相逢 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却又很恍忽 无法仔细地去分辨
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为什麽】

我可以锁住笔 为什麽
却锁不住爱和忧伤

在长长的一生里 为什麽
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
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盼望】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麽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送别】

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
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内疚和悔恨
总要深深地种植在离别后的心中

尽管他们说 世间种种
最后终必成空
我并不是立意要错过

可是我 一直都在这样做
错过那花满枝桠的昨日
又要错过今朝

今朝 仍要重复那相同的别离
馀生将成陌路
一去千里
在暮霭里
向你深深地俯首

请为我珍重
尽管他们说 世间种种
最后终必 终必成空

【接友人书】

那辜负了的
岂仅是迟迟的春日
那忘记了的
又岂仅是你我的面容
那奔腾著向眼前涌来的
是尘封的日 尘封的夜
尘封的华年和秋草
那低首敛眉徐徐退去的
是无声的歌
无字的诗稿

【悲歌】

今生将不再见你
只为 再见的
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已永不再现
再现的 只是些沧桑的
日月和流年

【渡口】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从此生根
浮云白日 山川庄严温柔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华年从此停顿
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无怨的青春】

在年青的时候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
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
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

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 那麽
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暇的美丽
若不得不分离
也要好好地说一声再见
也要在心里存著感谢
感谢她给了你一份记意

长大了之后 你才会知道
在蓦然回首的一刹那
没有怨恨的青春 才会了无遗憾
如山岗上那静静的晚月

【乡愁】

故乡的歌 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 响起

故乡的面貌 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
仿佛雾里的 挥手别离

离别后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爱你】

在我心中荡漾的 是一片飘浮的云
你尽管说吧 说你爱我或者不爱
你尽管去选择那些难懂的字句
把它们反反复复地排列开来

你尽管说吧 朋友
你的心情 我都会明白
你尽管变吧 变得快乐或者冷漠
你尽管去试戴所有的复杂的面具
走一些曲折的路

你尽管去做吧 朋友
你的心情我都会明白
人世间 尽管有变迁
友朋里 尽管有难测的胸怀
我只知道 朋友
你是我最初和最后的爱

在迢遥的星空上 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永远的流浪者 用漂泊的一生
安静的守护著
你的温柔 和你的幸福
可是 朋友
漂流在恒星的走廊上
想你 却无法传递

流浪者的心情啊
朋友 你可明白

爱你 永远

【与你同行】

我一直想要 和你一起 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
有柔风 有白云 有你在我身旁
倾听我快乐和感激的心

我的要求其实很微小 只要有过那样的一个夏日
只要走过 那样的一次

而朝我迎来的 日复以夜 却都是一些不被料到的安排
还有那麽多琐碎的错误 将我们慢慢地慢慢地隔开
让今夜的我 终於明白

所有的悲欢都已成灰烬 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不能
与你同行

【暮色】

在一个年轻的夜里
听过一首歌
轻怜 缠绵
如山风拂过百合

再渴望时
却声息 寂灭
不见来踪 一无来处
空留那月光 浸人肌肤

而在二十年后的一个黄昏里
有什麽与那一夜相似
竟而使那旋律翩然来临
山鸣鼓应 直逼我心

回顾所来径啊
苍苍横著的翠微
这半生的坎坷啊
在暮色中
竟化为甜蜜的热泪

【莲的心事】

我 是一朵盛开的夏荷
多希望
你能看见现在的我

风霜还不曾来侵蚀
秋雨也未滴落
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
我已亭亭 不忧 也不惧

现在 正是
我最美丽的时刻
重门却已深锁
在芬芳的笑靥之后
谁人知我莲的心事

无缘的你啊
不是来得太早 就是
太迟

【请别哭泣】

我已无诗
世间也再无飞花 无细雨
尘封的四季啊
请别哭泣

万般 万般的无奈
爱的馀烬已熄
重回人间
猛然醒觉那千条百条 都是
已知的路 已了然的轨迹

跟著人群走下去吧
就这样微笑地走到尽头
我柔弱的心啊
请试著去忘记 请千万千万
别再哭泣

【树的画像】

当迎风的笑靥已不再芬芳
温柔的话语都已沉寂
当星星的瞳子渐冷渐暗
而千山万径都绝灭踪迹

我只是一棵孤独的树
在抗拒著秋的来临

【禅意(-)】

当你沉默地离去
说过的或没有说过的话 都已忘记

我将我的哭泣 也夹在书页里
好像我们年少时的那几朵茉莉

也许 会在多年后的一个黄昏里
从偶而翻开的扉页中落下

没有芳香 再无声息
窗外 那时也许正落著细细的
细细的雨

【禅意(二)】

当一切都已过去
我知道
我会把你忘记

心上的重担卸落
请你 请你原谅我
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

世界 仍然是一个
在温柔地等待著我成熟的果园

天 这样蓝
树 这样绿
生活 原来可以这样的安宁和美丽

【雾起时】

雾起时 我就在你的怀里
这林间 充满了湿润的芳香
充满了那不断要重现的少年时光

雾散后
却已是一生
山空湖静
只剩下那 在千人万人中
也绝不会错认的背影

【历史博物馆】
--人的一生,也可以象一座博物馆吗



最起初 只有那一轮山月
和极冷极暗记忆里的洞穴

然后你微笑着向我走来
在清凉的早上 浮云散开

既然我该循路前去迎你
请让我们在水草丰美的地方定居
我会学着在甲骨上卜凶吉
并且把爱与信仰 都烧进
有着水纹云纹的彩陶里

那时侯 所有的故事
都开始在一条芳香的河边
涉江而过 芙蓉千朵
诗也简单 心也简单



雁鸟急飞 季节变异
沿着河流我慢慢向南寻去
曾刻过木质观音浑圆的手
也曾细雕着 一座
隋朝石佛微笑的唇

迸飞的碎粹之后 逐渐呈现
那心中最亲爱与最熟悉的轮廓
在巨大阴冷的石窟里
我是谦卑无怨的工匠
生生世世 反复描摹



可是 究竟在哪里有了差错
为什么 在千世的轮回里
我总是与盼望的时刻擦肩而过
风沙来前 我为你
曾经那样深深埋下的线索
风沙过后 为什么
总会有些重要得细节被你遗漏

归路难求 且在月明的夜里
含泪为你斟上一杯葡萄美酒
然后再急拔琵琶 催你上马
那时候 曾经水草丰美的世界
早已进入神话 只剩下
枯萎的红柳和白杨 万里黄沙



去又往返 仿佛
总有潮音在暗夜里呼唤
胸臆间满是不可解的温柔
用五彩丝线绣不完的春日
越离越远 云层越积越厚
我斑驳的心啊
在传说与传说之间缓缓游走



今生重来与你重逢
你在柜外 我已在柜中
隔着一片冰冷的玻璃
我热切地等待着你的来临
在错谔间 你似乎听到一些声音
当然你绝不可能相信
这所有的绢 所有的帛
所有的三彩和泥塑
这柜中所有的刻工和雕纹啊
都是我给你的爱 都是
我历经千劫百难不死的灵魂



在暮色里你漠然转身 渐行渐远
长廊寂寂 诸神静默
我终于成木成石 一如前世
廊外 仍有千朵芙蓉
淡淡地开在水中

浅紫 柔粉
还有那雪样的白
像一副佚名的宋画
在时光里慢慢点染 慢慢湮开

【诗的价值】

若你忽然问我
为什么要写诗

为什么 不去做些
别的有用的事

那么 我也不知道
该怎样回答

我如金匠 日夜捶击敲打
只为把痛苦延展成
薄如蝉翼的金饰

不知道这样努力地
把忧伤的来源转化成
光泽细柔的词句
是不是 也有一种
美丽的价值

【如歌的行板】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 草木怎么都会
循序生长
而侯鸟都能飞回故乡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无能无力的

不然 日与夜怎么交替得
那样快 所有的时刻
都已错过 忧伤蚀我心怀

一定有些什么 在叶落之后
是我所必须放弃的

是十六岁时的那本日记
还是 我藏了一生的

那些美丽的如山百合般的
秘密

【爱的筵席】

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
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
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 也要拼却的
一醉

【年轻的心】

不再回头的
不再是古老的辰光
也不只是那些个夜晚的
星群和月亮

尽管 每个清晨仍然会
开窗探望
每个夏季 仍然
会有茉莉的清香

可是 是有些什么
已经失落了
在拥挤的市街前
在仓皇下降的暮色中
我年轻的心啊
会有茉莉的清香

可是 是有些什么
已经失落了
在拥挤的市街前
在仓皇下降的暮色中
我年轻的心啊
永不再重逢

【蚌与珠】

无法消除那创痕的存在
于是 用温热的泪液
你将昔日层层包裹起来

那记忆却在你怀中日渐
晶莹光耀 每一转侧
都来触到痛处
使回首的你怆然老去
在深深的静默的 海底

【缘起】

就在众荷之间
我把我的一生都
交付给你了

没有什么可以斟酌
可以来得及盘算
是的 没有什么
可以由我们来安排的啊
在千层万层的莲叶之前
当你一回眸

有很多事情就从此决定了
在那样一个 充满了
花香的 午后

【一个画荷的下午】

在那个七月的午后
在新雨的荷前 如果
如果你没有回头

我本来可以取任何一种题材
本来可以画成 一张
完全不同的素描或是水彩

我的一生 本来可以有
不同的遭逢 如果
在新雨的荷前
你只是静静地走过

在那个七月的午后 如果
如果你没有 回头

【十六岁的花季】

在陌生的城市里醒来
唇间仍留着你的名字
爱人我已离你千万里
我也知道
十六岁的花季只开一次

但我仍在意裙裾的洁白
在意那一切被赞美的
被宠爱与抚慰的情怀
在意那金色的梦幻的网
替我挡住异域的风霜

爱原来是一种酒
饮了就化作思念
而在陌生的城市里
我夜夜举杯
遥向着十六岁的那一年

【惑】

我难道是真的在爱着你吗
难道 难道不是
在爱着那不复返的青春

那一朵
还没开过就枯萎了的花
和那样仓促的一个夏季

那一张
还没着色就废弃了的画
和那样不经心的一次别离

我难道是真的在爱着你吗
不然 不然怎么会
爱上
那样不堪的青春

【疑问】

我用一生
来思索一个问题

年轻时 如羞涩的蓓蕾
无法启口

等花满枝丫
却又别离

而今夜相见
却又碍着你我的白发

可笑啊 不幸的我
终于要用一生
来思索一个问题

【我的信仰】

我相信 爱的本质一如
生命的单纯与温柔
我相信 所有的
光与影的反射和相投

我相信 满树的花朵
只源于冰雪中的一粒种子
我相信 三百篇诗
反复述说着的 也就只是
年少时没能说出的
那一个字

我相信 上苍一切的安排
我也相信 如果你愿与我
一起去追溯
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
我们终于会互相明白

【山月(一)】
--旧作之一

在山中 午夜 松林象海浪
月光替松林剪影
你笑着说 这不是松
管它是什么 深远的黑 透明的蓝
一点点淡青 一片片银白
还有那幽幽的绿 映照着 映照着
林中的你 在 你的林中

你殷勤款待因为你是富豪
有着许许多多山中的故事
佛晓的星星 林火 传奇的梅花鹿
你说着 说着
却留神着不对我说 那一个字

我等着 用化石般的耐心
可是 月光使我聋了 山风不断袭来
在午夜 古老的林中百合苍白

【山月(二)】
--旧作之二

我曾踏月而去
只因你在山中
而在今夜诉说着的热泪里
犹见你微笑的面容

丛山黯暗
我华年已逝
想林中次次春回 依然
会有强健的你
挽我拾级而上
而月色如水 芳草凄迷

【山月(三)】
--旧作之三

请你静听 月下
有商女在唱后庭
(唱时必定流泪了吧)

雨雪霏霏 如泪
如泪
(唱歌的我是不是商女呢)

不知道 千年的梦里
都有些什么样的曲折和反复
五百年前 五百年后
有没有一个女子前来 为你
含泪低唱

而月色一样满山
青春一样如酒

【无悔的人】

她曾对我许下
一句非常温柔的诺言
而那轮山月
曾照过她在林中 年轻的
皎洁的容颜

用芳香的一瞬 来换我
今日所有的忧伤和寂寞

在长歌痛苦的人群里
她可知道 我仍是啊
无悔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