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恩的《祷告》(Devotions)和《布道》(Sermons)与传统的宗教文学有很大区别。它们都是艺术作品,将一种几乎是令人恐惧的强烈的感情与精巧细致的韵律和比喻结合在一起。《祷告》主要写给他本人,而布道则是在很多观众面前,特别是国王面前进行的。这里表现的并不是一种只有星期天布道时才有的虔诚,而是专门要对人的感情施加影响,直到今天这种影响依然有效,即使教义不再流行,其艺术性依然能够使人感动。
多恩的诗不仅具有高度的美感(常常是富于高度的感官刺激),强烈的理性,而且具有惊人的个人化倾向。通过使用有时复杂,有时粗暴直接的比喻,多恩将感觉和理性融于一处,他的手法似乎非常为我们的口味所接受。在他写得最差的作品中,他的比喻也表达出天才的观念,这一点令直率的约翰逊博士[59]恼怒不已,而在他写的最好的作品中,他的比喻似乎与他的思想完全合二为一。
多恩的爱情诗不仅超越了一切伊丽莎白时代的传统,而且超越了他以前所有情诗的典范式情感。“看在上帝面上,请闭上嘴,让我爱你。”用这样的话语做诗的开头的人不会模仿任何一个人。他不是在进行写作练习,他是个真正的人在说话,他的声音就回荡在房间里。多恩既能使人惊讶,令人愤怒,也能温柔博学,明白如话,他时而幻想,时而热情,时而虔诚,时而绝望。有的时候,他会在一首爱情诗中将几种情感集于一处。他能够认识到感情是复杂的,这一点使他适应于我们这个不再单纯的时代。他爱情诗中的特点同样适用于他的祈祷诗,这些诗中也带有一些情欲的色彩,这些作品反映是全部人性,也包括人的肉体。以下两句话经常被人引用,这两句话中浓缩了约翰·多恩的大部分特点:
爱情的神话的确在人的灵魂中萌生,
而人的身体如同记录神话的书页。
我们可以非常粗略地将多恩的诗比作埃尔·葛里柯(El Greco)的油画。埃尔·葛里柯扭曲的是线条,而多恩扭曲的是语言。他并不是渴望进行尝试,而是为了达到精确的效果,以强调内容,强化感和直抒胸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办法。埃尔·葛里柯的色彩初看起来粗糙而不自然,同样,多恩的韵脚也不够整齐,显得粗糙,因此诗者产生的反映也显得粗糙而不联贯。在埃尔·葛里柯画作当中我们会感到心灵的痛苦和紧张,这种情绪在多恩的诗中也同样能体会到。他的虔诚不是平静的,而是被焦虑,困惑,矛盾所掩盖,似乎预示了我们这个充满忧愁时代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