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从懒融禅师的偈子里摘出来的,以对‘意修’作个注解。懒融禅师的偈子很好,大家都喜欢引用,大多引用四句:‘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完整的偈子是八句:‘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曲谈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做功夫正在用心时,却不见有念可起,就是‘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拐弯抹角大谈佛教名相,劳心费力;直指心源,不说余话,便没有那么繁琐、那么沉重。这就是‘曲谈名相劳,直说无繁重’。大道无形、真心无相,虽然无形无相,却时时处处都在起作用;事事物物虽然都是它的妙用,觅它本身却又了不可得。这就是‘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如今我们直接指出这个‘无心’,直接说它,便又和‘有心’没有什么不同,即‘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
凡看经教不可先看注脚,宜先熟玩正文十句二十句乃至百句,务令首尾贯通,然后以注和会。今见学者读正文毕,即便看注,致令理不圆彻,皆由于此。
夫修行人所以不成圣道,流入偏见者,都缘不识心之本体故耳。执心是有者落常见,执心是无者落断见,离此二路,虽知有无兼带,然又以为有而后无,无而后有,此亦未达心之玄妙者也,岂知“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
“恰恰”,俗言“恰好”也,不差前后,不隔丝毫,恰恰正好之谓也。恰好正用心时,恰好无心可用,盖正当念虑起处,你试反观谁为念虑?谁是念虑者?犹云“当处出生,随处灭尽”,不是用心已毕,少时却乃无心,即时用心,即时无心,不差前后,不隔丝毫,即有而无,乃见心之妙处。
若是有智慧人,不执死句,便可再叠二句云:“恰恰无心时,恰恰有心用。”古人语中自具此意。今不言者,省文耳,故曰“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也。故又曰“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也。
惟其心体本来如是,是以下面方说惺寂工夫两不可废。偏于寂寂,是不知“无心恰恰用”之理也;偏于惺惺,是不知“常用恰恰无”之理也。故首四句直出心体,立下文止观之张本,以见止观之法全是本地风光,不是于心体之外别立一法,不过用止观以复其寂照之本体耳。
此“恰恰”二字,下得极妙,分明画出心体,非有千钧笔力不能及此。若不精思默会,只么随文逐句草草看过,千载而下辜负古人之苦心矣!
以后听教切须细心,虽在讲筵,无忘禅观。庶使心光内灼,而临文之辩益精;圣教外熏,而资神之力弥固。学悟兼济,定慧交通,入理妙门,无越于此矣。
这是一句禅语:
唐永徽年中,牛头山法融禅师于建初寺讲《大般若经》,听者云集。至灭静品,地为之震动。讲罢归山,博陵王与禅师请示佛法,谈论许多,后论及心用之境界。
(缘起于现象界,法融禅师依四祖嘱付,止牛头山俟机缘化众,起初三年,徒众缺粮,由师至丹阳化缘解决缺粮之苦。三年后于建初寺宣讲《大般若经》,当时地为之震动。引来无数慕法者。)
博陵王问牛头法融禅师曰:「恰恰用心时,若为安隐好?」
(识起迷情于心用时,应如何才是?若果真要起心用时,是否以安然稳定,或不为他人知为上策?)
法融禅师曰:「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曲谭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
(当汝恰要用心时,恰巧会发现汝真心无以为用。真心要能用,率直而出不觉得滞碍繁重。若用心时在名相上阐释,非为真心之用,故觉得劳碌心形。心入无所著之境界,是为无心,此时无心恰恰能起真心之用;若真心经常自起心用,那常用之心将趋于昏眛不灵,而起不了心用。但现在所说之无心状态,是心之不着一切有相,此境界与有心之用并不是非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