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糖
我小时候,有一次父亲病了,亲戚拿二斤白糖来探望。父亲说这么好的东西过端午节再吃,母亲就把糖装进一个黑罐子里,用一根粗麻绳拴着挂在屋梁上。
一天,家里大人不在,我把弟妹哄出去玩,自己留在屋里。我的塌腔血一下子热了起来,那罐里的东西有一种令人陶醉的滋味,叫做“甜”。要是那白色晶体爬在舌尖上,咕噜一转,那神奇的滋味就会在整个口腔里激荡开来,化成温柔的流体。
狂喜之后,我在凳子上垫了三块砖,爬了上去。当我的指尖触摸到那神物时,我的心缩了一下,只拈了一小撮,舔了。
我扔了砖头,把凳子搬走,发誓不再吃了。可是那凳子和砖头又来了,这下我抓了一大把,满满塞了一嘴。在嚼咽的时候,我目光怔怔地盯着某处,甜出了泪水。
一个多月后,我的小手蘸完了最后一粒糖握衫搭。端午节到了,罐子被母亲从屋梁上拿了下来,我等着挨顿饱打。可母亲只是抱着空罐子发呆,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从那天起,我发誓要让母亲天天段拿有白糖吃。后来我成了牧羊人,当了兵,上了大学,成了记者,又是个学者。每次回故乡,包里总带些白糖。
而我自己,从那以后,很少再吃白糖。
这个?